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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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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真让江音音走近,许湛狐狸般的眼睛似笑非笑,大步跨到她跟前,拿起她手上的试卷,另一只手撑着墙,视线落在被她用红笔圈出来的题目上。

    江音音乖乖站着,有点后悔自己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众目睽睽之下,许湛开始讲题了,且是非常详细地把思考过程讲给她听。

    “唔…好。”江音音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地被他拉到题目上。

    讲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扭头道:“看什么看。”他执起江音音握着的那包烟,把它抛回帮忙带过来的男生怀里,“谢了,还是还回去吧。”

    说完,他朝她瞥去。

    一直盯着他看的江音音赶紧把视线挪开。

    这时,许湛嘴角牵起的弧度更大了。

    从那以后,他再没打过靠抽烟消愁的注意。

    经过刚才那么一下,没人敢再继续待着了,一大帮人火速散场。

    江音音手里的笔被许湛攥着,一条一条解题步骤列得很细。

    最后,他问:“听懂了吗?”

    江音音讷讷:“懂了。”

    “有不会的题,私下找我。”许湛的脸上又浮起笑意。夜色浓重,最简单的校服,被他穿得笔挺好看。

    离开的时候,江音音脸颊滚烫。

    后来她每次看到许湛,他总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听文科班的同学说他家里好像有事,经常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请假走了。不过就算忙成那样,他的好成绩还是雷打不动,时间久了假请就请吧,无可厚非。

    高三越来越近,几乎每个人都有很大的压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来的。江音音偶尔会记起他,偶尔有些担心,没多久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找许湛。

    班里人多多少少报了比赛项目,她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参加,基本都在座位上看比赛。通讯员去忙了,班主任托她把一份表格送给隔壁A班班长——许湛就是那个文科班的班长。

    每个班的人都不怎么齐,有的同学去近距离看比赛了,有的自己去比赛了还没回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江音音第一眼就看到了许湛。他穿着宽大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避开大家的簇拥,和季悯两个人一人拿着一瓶水站在路旁聊天。

    那场男子1000米,他以0.5秒的速度略胜于季悯,拿下第一。

    全市都在传江橙中学两大校草,一个文科班许湛,一个理科班季悯。现在两人都穿着运动衫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站着……除了脸好看,四肢的肌肉线条也格外赏心悦目。

    季悯一走,江音音准备向前走去,许湛像是早就注意到她似的,望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江音音。”

    偷看半天被正主发现,实在不怎么体面。江音音的耳根泛起淡淡红,动作僵硬地把表格塞给他,“老师让我给你的。”

    许湛拿到表格看也不看,反而是问她:“他帅还是我帅?”

    “老师说你拿到这个表格以后要记得……”江音音试图避开他的问题。

    许湛却促狭地打断她:“先回答我。”

    他也不怕别人看到……明知是在戏弄自己,可他目光灼灼,江音音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你比较帅吧。”

    听到这话,许湛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然后又道:“什么叫比较帅……吧?”

    江音音听了便不打算再理他,小脸涨红:“这表格是老师让我拿过来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她转身就走。

    却被许湛拉住细腕:“江同学别走啊。”

    好巧不巧,他们被巡逻的校领导盯上了:“两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

    眼看就要被抓到了,许湛顺势拉起她就跑。

    “诶你干嘛……”

    “快跑!”

    “许湛,我跑不快。”

    “那也要把你和我绑在一起。”

    “幼稚。”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湛这么厚颜无耻的?

    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真的近了,虽然……全靠他的厚脸皮。

    期末考试,她的名次又往前进步了几名。江父江母在给她转账作奖励的时候顺带着问她暑假需不需要报补习班,她全推了。

    一个多月的假期,江父江母白天基本不在家,许湛有时间会过来给她讲题。

    最后一次来,他加她的微信。江音音没同意,很快就后悔了。

    开学一连七天,她都没见到许湛的人。

    打电话不接,微信的好友验证也不看。江音音实在没辙了,学许湛摸到自己家的方式——她潜进老师办公室,在花名册里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

    既然联系不上,那就直接上门找吧。

    “叩叩叩——”江音音找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爬上六楼。门里明明有动静却不开门,她再敲一遍,急声道:“许湛,是我。”

    门缓缓打开。许湛没招呼,给她留了门,转身进屋。

    江音音注意到门口没有多余的拖鞋,鞋架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鞋子,有点意外:“你一个人住?”

    “嗯。”许湛的衣服袖子上别着一小块黑布——意味着家里有亲人逝世了。

    江音音把门关上,早就准备好的措辞已经到了喉咙口却还是改成了客套话:“你一直不来学校,老师和同学都很担心你。”

    许湛忽然喊她:“音音。”

    “嗯?”江音音撞进他的眼底,被骇人的阴霾吓到。

    “我奶奶走了。”他说得很轻很轻,淡薄的表情有了裂痕。

    江音音从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却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她张了张口,安慰的话不知该怎么起头,有些心疼又有些难过。

    “砰砰砰——”有人在外骂咧咧地敲门。

    许湛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许湛你要没死就过来开门!”又是一声怒骂。

    许湛看着她轻轻说:“我房间就在里面,你先进去吧,记得把门锁上。”

    他眼神坚定,不容拒绝。江音音咬咬唇,点头:“好。”

    等她来到许湛的房间,关上了门,那边的大门也开了。

    来的中年男人好像……是许湛的继父。

    将近半个小时,几乎都是那个男人在劈头盖脸地吵,许湛很少说话。

    最后关门送客,许湛是摔上去的。小小的屋子又恢复了寂静。

    江音音从他房间走出来,陪了他一整天,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家里的事。

    听他说曾花六年时间,费力地挣来寥寥几句的夸奖。

    六年以后,他十多岁,意识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根本不关心他成绩是好是坏。因为无关学习,有关的是他这个人,父母没喜欢过他。别人家的亲情,在他这完全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父母离异带来的痛苦,耗尽他对家庭的所有期待。

    母亲和继父生下弟弟以后,他干脆一个人搬到外面住,比在家过得好很多。这几年,学费是他自己挣的,生活费也是自己攒的。房东是个老阿姨,看他年纪小便宜租给他的。

    所有难熬的过去,都是江音音无法想象的。

    许湛说完了,目光落在她眉头紧皱的脸上,忽的笑了:“不过也算幸运,遇见你了。”

    话出,江音音一愣,随即眼泪就唰唰下来了。

    “我一上辈子在银河系捡了一颗星星……”许湛像是在念什么散文诗。

    江音音“啊”了一声。

    许湛又笑了笑,语气轻缓,低低道:“这辈子运气不大好,却早早地拥有你这颗星星。”

    江音音哭得一塌糊涂。

    许湛一面嫌她哭得丑,一面给她递纸巾。

    江音音抽噎道:“许湛,你答应我以后、以后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愣是没说完。

    许湛连忙给哭成泪人的她拍背顺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

    “还不是你!”江音音哭着嗔怪他,“以后要按时上学,假不能一请就是好几天,还有……”

    “以后什么都答应你。”许湛同她允诺。

    江音音一边打嗝,一边取出手机让他把微信加了。

    她的头像是一只软软粉粉的兔子的手绘。许湛盯着看了好久。

    那天以后,许湛的生活重回正轨,和江音音的微信联系持续了整个高三。

    同时,高三理科A班的窗外每天都能出现他的身影。前三个班后三个班的人都知道,他是来给江音音送水的,雷打不动。

    高考即将来临,高中生活过一天少一天。还剩三个礼拜的时候,学校和往年一样开了个高三届的家长会。

    所有的家长都到了,唯独许湛的没来。

    以前他每次都以父母没时间为理由,让奶奶过来代开,老师也表示理解理解。但这次,眼看着就要高考了,许湛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做家长的要是还这么不重视孩子就太不像话了。班主任把情况汇报给校领导。

    面对校领导的关心和询问,许湛只是蹙了蹙眉:“我没有家长。”

    去年八月,奶奶罹患癌症过世,再没人帮他开家长会了。

    校领导当他是置气,苦口婆心地开始循循善诱。

    许湛:“不需要。”说罢,冷冷走掉。

    这件事还是江音音后来和许湛一起返校时从老师口中得知的。

    很快,高考结束,三年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所有艰难而温暖的画面一一浮现,她拥有太多和许湛一起度过的时光。没有他,她的脚就不会恢复得那么快,没有他,她的成绩恐怕很难跻身年级前二十。

    还有他——第一名,熠熠发光的第一名。

    江音音低头给许湛发微信。

    ——你在哪?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

    ——学校篮球场。

    江音音打车过去,还没走近就意识到在篮球场边上围观的全是他的迷妹。

    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看起来自信又耀眼。还有他的身材,叫人移不开眼。

    等了很久,比赛中场休息,他的好多迷妹上前送水。

    这是第一次,江音音鼓足勇气,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喊他的名字:“许湛!”

    他听到了,一眼把她看穿,大步走来,舌尖抵着上腭,痞气又轻浮:“只有我女朋友才能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