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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六二 鲜血流淌,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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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定在了这里。

    “华老!”

    陈芝云偏过头来。

    华老抬起头来。

    旋即便见陈芝云奋力拔剑斩落。

    华老倒在尘埃之中,鲜血立时漫开,他苍老的面容上,犹带几分错愕,眼神深处,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略微张嘴,嚅动了几下。

    然后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神采涣散。

    任由他医术通玄,堪称此道圣手,一生施救无数人,但到头来,终究不能救下自己这一道剑伤。

    众人俱都僵在了那里。

    无论是白晓等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还是田临高等人,都没能料到这一幕。

    原本勉强算是和气的言谈,在一瞬间之后,杀机骤起。

    但只有陈芝云身后的百余位将士,早有所料,未有迟疑。

    在陈芝云拔剑的刹那,他们便冲杀了过来。

    静如止水,动若山崩!

    大山崩塌了过来!

    没有任何悬念!

    田临高等人是精锐,可白衣军中将士则是精锐中的精锐!

    有心欺无心!

    骑兵压步卒!

    百余人对七十人!

    田临高等人刚好收刀入鞘,便遭遇这般变故。

    在这道路之上,马上的骑兵冲撞过来,面对地上的士卒,居高临下,也本就有着极大的优势。

    哪怕田临高等人俱是战场之上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是堪称精锐的将士,但面对号称天下第一的白衣军精锐,在这等场面之下,仍是无力抵挡。

    这个场面,不是互相厮杀!

    只如同屠杀!

    “灭口!”

    ……

    陈芝云一剑斩落华老,呼吸略微粗重。

    他俯视下来,看着血泊中的老者,道:“数十年来,你只看见了我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的一面而已。”

    华老生机渐逝,仅是指间稍稍有着些许搐动罢了。

    “但我行事,不止一面,只是你从来都不曾真正熟悉过本将军而已。”

    陈芝云收剑入鞘,目光抬起,落在前方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身上。

    战场之上,能够屡战屡胜,自有随机应变的本事,怎么可能全然是迂腐之辈?

    华老笃定他不敢造反。

    他确实不敢造反。

    但他未必不敢杀人!

    文人有傲骨,将士有血气。

    他是文人,也是将军。

    ……

    看着眼前的场面,白晓等三十余人,惊愕到了极点。

    “转机?”

    白晓心中苦笑,道:“这就是真君所言的转机?”

    这时,便听清原声音传来,道:“我并不清楚。”

    白晓一时语塞无言,待回过神来,场面已经彻底定下了。

    连同田临高在内,七十余位将士,无人幸免,未有留下一个活口。

    白晓细看之下,才赫然惊觉,陈芝云率领的这一行人,并不是白衣军的寻常将士……这百余人,在白衣军中,职位俱都不低。

    百夫长,小都统,大都统,尽数都在此处了。

    “这……”

    白晓心中一凛,比起陈芝云斩杀华老时,更为骇异。

    但他惊异之时,陈芝云已经驾马来到了他的身前。

    “将军……”白晓口中嗫嚅了一下。

    “陈某人生平,最忌内斗,他们在战场之上,也该是我等同生共死的袍泽,今日终究因你破戒。”陈芝云语气稍沉。

    “此事……”白晓停了一下,然后嘴唇微动,才低声道:“将军意气用事了。”

    华老这一行人,受得太子殿下之命而来,如今尽数被陈芝云率军杀尽。

    哪怕此事拿不到证据,但太子殿下,必然能够猜测一二,想来得知此事后,必然是会震怒到了极点。

    此事一旦掀开,便能以造反定罪!

    为了他们这三十余位白衣军将士,陈芝云此举乃是冒了大险。

    在这个尊卑有序的时代,能为麾下士卒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令人万分敬佩。

    但哪怕是被营救的白晓等人,也觉得将军此举,过于鲁莽了。

    白晓叹了声,摇头道:“为我等三十三人,不值得搭上整个白衣军的。”

    “若只有你一人,我自然不会理会。”

    陈芝云说道:“但他们三十余人,是受你所累,本是无辜。既然是我白衣军之人,我作为将军,岂能任由他们前去送死?”

    “将军……”

    其余将士,无不震动,瞬息之间便是热泪盈眶。

    陈芝云挥手说道:“他们七十余人,皆无活口,如今死无对证,而你们也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了华老的。而这里,也远离白衣军之外,事情出自半途之上,便与我陈某人无关。”

    他这般说了一些,旋即又说道:“此事传开,太子殿下难免疑我,但我毕竟不是寻常将领,想要拿我,必要证据确凿,既然死无对证,已无证据可言,便是拿不下我。只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会推到你们头上……所以,逃罢。”

    三十余位将士,各自面面相觑,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其此去京城,十死无生,不如就这么逃命去罢……只是,你们将背上图谋造反,畏罪潜逃,并添上七十余人的性命在身。”

    陈芝云挥手道:“此去,或是隐姓埋名,或是另觅他处,只要不是归入蜀国即可。”

    众将士面色俱变,神色变幻不定。

    他们于年少之际,就入得军中,为了保家卫国,日夜操练,半生心血,一世性命,都尽数倾注其中。

    但如今,却都要背上叛国之罪而去?

    只是正如将军所言,眼下也只有这般行事,才能保命。

    其实他们未必多么怕死。

    但将军不愿他们去死。

    既然事已至此,将军率人亲至,屠杀华老等人,此事便再无余地可言了。

    将军已付出了这等代价,他们还如何拒绝这一番好意?

    “将军……”

    诸位将士,心中情绪复杂,只觉热泪盈眶。

    陈芝云叹道:“走罢,寻个地方,换过衣服,离开梁国。”

    三十三人,枷锁链条,尽数打开,心有万千想法,终究无奈离去。

    只是白晓在临去前,与陈芝云又稍微谈了几句。

    “此事全因以你而起,不论是你前次截杀之人,还是这一次七十余人,都该记在你的账上。”

    “那白晓岂非要以死谢罪?”

    “你要以死谢罪,也未尝不可。”

    “若将军不想杀我,那么白晓还是活下来为好。”

    “我曾说过,杖责三百之后,你若不死,罪名尽消……”陈芝云顿了一顿,道:“这也是你如今还能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

    待得白晓等人离去。

    陈芝云看着满地尸首,心中亦是难免愧疚。

    若无必要,他也不愿出手,但事情局面至此,在他心中,终究还是自家麾下白衣军的将士,性命更重几分。

    实际上,于道理而言,在战场上,三十三位白衣军的将士,其分量之重,其作用之高,也着实要胜过这七十余位精兵。

    只不过,如今这七十余人死尽,而三十三位白衣军的精锐,却也尽散,不能效力梁国。

    他这一次举动,从理智而言,确实是错了的。

    “终究还是意气难平。”

    陈芝云微微仰首,情绪低沉。

    他这一次截杀,无论是对于这七十余人而言,还是对于梁国而言,俱都不利。

    无形之间,他已削弱了梁国的兵力,尽管相较之于整个梁国三军,数十上百人之众,似乎微不足道,但屠杀自家将士,不利于国,却是事实。

    对于陈芝云而言,这实是一场不容狡辩的罪过。

    “厚葬了罢。”

    陈芝云低沉道:“都是听命行事的将士而已,放在战场上,也都是袍泽。”

    “是,将军。”

    诸人齐声应下。

    尘埃还在弥漫。

    鲜血还在流淌。

    此事必将如同这满地尸首一般,深埋土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