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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过没想过，如果你的方法更技巧一些，结局有可能不是这样？”洛文海问道。
吴蔚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沉思片刻，问道，“爸，您是说，我处理问题的方法有问题？”
洛文海微微一笑，答道，“这种事，也不能说的过于绝对，你这样做，站在我的角度或许是错的，但对你来说，或许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法。如果换作我来解决问题，我可能采取更柔一些的方法，最起码，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他们把报复的苗头指向我。”
摇摇头，吴蔚还是不解，“爸，有的事，有的人，怀柔是不行的。对这些人，必须得采用高压政策。我不是没想过，用比较柔和的方法去解决问题，可是，有的时候，任凭你说破了嘴，有些人还是会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就像我在接访时遇到的一些老百姓，你的目的是把问题解决掉，而他们的目的，就是想通过一点小事情，‘拿’住县委、县政府，以便于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说白了就是想多要钱。”
“你说的，跟我说的并不一回事。小蔚，基层的事情，有时是要硬压下来的。这个我懂。有些老百姓，法制观念十分淡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不讲理。畏于强权，这是我们某些农村老百姓的劣根性。这个必须得承认。就像现在农村的选举，为什么有些地方，好人选不出来，偏偏会把一些村痞村霸选出来？因为这些农民，在权衡利弊的时候，总是趋利避害的。谁来当一村之主？在他们看来，谁当都一样，只要别坑害我就行，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这也是农村工作难做的最根本的原因。小蔚，真正的掌权者，会用眼睛去观察，用心去体会。”
吴蔚点点头，“这个我懂，爸。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性格中还有过于强硬的一面？”
“一个成熟的一把手，是不会过于强硬的。你好好研究过咱们的老祖宗留下的那张太极图没有？”
“您是说阴阳鱼吗？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黑白并不是绝对对立的。就像现在网上流传的一种说法，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说实话，爸，这种说法，我并不太赞同，前面一句是对的。但后面那句，也许是对现实无奈的嘲讽吧。”
吴蔚的书房里，一片墙全部都是书，上面摆满各类书籍，洛文海从里面抽出一本，放到桌儿上，拍拍书的封皮，问，“这本书你看过吗？”
那是一本彼德.圣吉的《第五项修炼》。吴蔚很想抽出时间来读读这本书，他知道这是本好书。见吴蔚面色一红，洛文海说道，“你肯定没读过。如果有时间，还是读读吧。人，这辈子总要读书的。书读得越多，胆子越来越小。胆子越小，遇到事的时候，才不会出马一条枪。你带领的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学习力真正提高了一大截儿，你才能真正称得上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吴蔚沉吟片刻，问道，“爸，你说我办事出马一条枪吗？”
“你在当我秘书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出马一条枪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并不需要你出马一条枪。有我这个‘靠山’在，几乎所有人对你都会有所顾忌。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自己一个人掌控全局，听说你那个县情况非常复杂。果断是一方面，如果不顾一切乱拍板，那并不是果断，那就是出马一条枪。”
洛文海的话，让吴蔚想起了那天对谢东的事情，他觉得，那天他已经相当克制了。如果依着原来自己的脾气，肯定会胖揍他一顿，然后再让公安局把他扔进去，可当时他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县委书记，跟一个地痞动手，那是自降身份。地痞往往用动手的方法解决问题，如果他也动手，那跟地痞又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听父亲这么一说，怎么觉得那天自己还是太强硬了呢？难道，要好言好语跟谢东解释吗？那个谢东，根本就不让人说话啊！
“怎么，还是没听明白？”洛文海接过吴蔚刚刚倒的白开水，喝了一口，问道。
“没完全听明白。”吴蔚实话实说。心道，这个老爸，当领导当惯了，说话云山雾罩的，如此不直接，让他“领会精神”？
“你是会功夫的，四两拨千斤总该懂吧？”
吴蔚问道，“这个当然懂。您的意思，是要我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是吗？”
洛文海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堆积到一起，“基本上是这个意思。一件事情，总有一个方法是最优的。怎样付出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这是兵法，也是我们解决问题应该坚持的原则。你看这次，洛洛是救出来了，可是，洛洛的胳膊骨折了，还死了一个人，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整个事件的过程，我不是太清楚，但如果你想个别的办法，或许，结果比这个要好一些，最起码，不会有人因此而死。”
吴蔚叹了口气，沉默了。洛文海看着儿子，他现在对他说的这些话，何尝不是自己多少年积累的人生经验？年轻人，磨炼是应该的。但有时候磨炼的太狠了，会磨掉他们的意志，看来这次，他的宝贝儿子应该受到些打击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自己也会刻意去磨炼他。现在看来，有些磨炼太过惨烈，虽然是必须的，也是让人心痛的。
在给父亲当秘书的时候，吴蔚就很欣赏父亲游刃有余的政治手腕。不管是对省里的各领导班子成员，还是对能跟自己抗衡的省长黎明旭，父亲都能很好地掌控局面。
虽然父亲的话他还不能完全吸收，他想，总有一天，他会领会其中的精髓。
“多想想水这种物质，你就会明白，有时候，柔比刚更管用。”洛文海又说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句话突然跃入吴蔚的脑海，轻轻地弯下嘴角，看着父亲，吴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