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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5.第475章 : 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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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头。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的莫名其妙,带着些许的陌生和无所谓,这样的目光让我停了下来。

    他的沉默,他的目光,在我的心头点燃了一把怒火,我扬起手,狠狠、狠狠的给了关起远一记耳光,“啪”一声脆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我愣住了,把手指咬在嘴里,深深的质疑自己的行为,我从来没有打过人,从来没有,今天怎么会,会动手打了他,他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啊!而关起远,依然痴痴呆呆的伫立在那儿,似乎被打的人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静,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耳朵里喧嚣的“嗡嗡”声和彼此深重、粗快的呼吸声。夜幕淹没了所有的伤心,隐去了一切的伤害,然而伤害却如同这夜的黑,正慢慢的渗入到血脉中,渗入到骨髓里。我和他都受了伤,夜却用它的黑,帮助我和他掩饰了伤口,也把我和他远远的隔离开,我们再也无法走进对方的心里,去触摸那一片柔情。我们再也无法走进彼此心中,相互抚平伤口。我们被幸福远远的抛开,再也不能从彼此的心灵深处,汲取一点点的温暖和力量。

    我缓缓的,轻轻的、幽幽的开口了,每一字、每一句,都来自我的灵魂深处,我想让他听到我那无所依从、不知所措、孤单流浪的灵魂。

    “起远,玉珀是不幸的,她死了,她离开了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可是她也是幸运的,她有你真心的痛苦,真诚的忏悔。她拥有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丈夫,一个美丽聪明而又贴心的女儿。而这一切,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起远,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的看看我,我也是不幸的,命运并没有偏袒我。你不能因为玉珀的死亡,就全体的否认了我的不幸啊!起远,自从我们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只有黑夜,而没有白天,因为,只有在夜的黑色里,你才是关起远,我也才是玉玲珑。我们才能撕去伪装为对方敞开心扉。而在白天,你只能是关总管,我也只能是掌家姑奶奶,我们只能带着面具咫尺天涯。你我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拥有过彼此,我们只是两个迷路的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起远,你应该知道,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渴望拥有的,却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我什么都没有,就连这个我也不是自己的。这,就是我最大的不幸和无法挣脱的宿命。我不怨,我也无从怨;我不悔,我也不能悔;我不怪,我更加不知道我该怪谁。这段日子以来,我依靠着你给我的温暖和慰藉而活着,我是快乐的。我不敢奢望能一直拥有它,我只是不停的祈祷,能让这温暖久些、久些、再久些。起远,谢谢你!也请你原谅我!”

    我缓缓的与他擦肩而过,耳边只有风吹动青丝的声音。经过关起远的身边,我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吸进他的味道,我想一生一世都记住这个味道。

    玉玲珑离开了之后,关起远依旧站在原地,此时,他才模糊的想起玉玲珑今晚的样子,一身雪白的织锦衣裤,没有血色的嘴唇,和织锦一样雪白的脸,离开时,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像是决定了一件攸关生死的大事。然而,处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的关起远忽略了这些,日后,他的忽略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也许,人都有逃离灾难和痛苦的本能,至于逃离之后的事情,我无法预知,无力参透。也许,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驿站,冥冥之中的力量推动着你,从这一站到那一站再到下一站,无法停歇,更无从回头。是好是坏,是悲是喜,就全凭个人的修炼与造化了。

    宫崎纯一郎接到玉玲珑的电话后,心情大好,活了三十多年,心情还没有如此的畅快过。他马上安排手下,把一切安置停当,静等猎物入套。

    “少爷,如果她没有带着玉如意前来,该如何呢?”问话的是松田青木。

    松田青木是宫崎纯一郎的心腹,也是宫崎纯一郎的父亲宫崎风当年的贴身侍卫。宫崎风的骨灰便是由他千辛万苦带回日本,交给宫崎家的。宫崎纯一郎从那时起,就由松田青木一手培养训练,致力于为父报仇并完成其父的终身愿望——得到玉家的玉如意。对于宫崎纯一郎来说,松田青木即是手下,更是恩师。

    松田青木此人,中等身材,瘦小消瘦,两只眼睛的距离很远,像是谁都不愿意见到谁似的,老死不相往来。眼神干净散淡,一张倒三角形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背微微的有些驼。不知情的人,会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个不起眼儿的糟老头子,其实,松田青木是日本的忍术高手。

    此时,一身黑色日本传统和服的松田青木,正在于一身白色中山装的宫崎纯一郎对弈,两个人的装扮正好与自己的棋子颜色相同。似乎预示着,日后,两个人之间也将要有一场这样的博弈。

    “不会的,即使是这样,有她本人在我的手里,不怕玉家的人不乖乖的就范。”

    “怕就怕,夜长梦多,事有变数。”

    “师父请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次一定要达到目的。”

    宫崎纯一郎一边自信满满的说着,一边把一颗白子敲在了棋盘上,这一局他赢了。松田青木昏黄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的笑。

    我要离开了,离开家。仿佛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面对父亲对于亲情的背叛,莫言对于友情的背叛,关起远对于爱情的背叛;面对承祖大哥和承智二哥之间的兄弟阋墙;面对玉珀姐的玉石俱焚的家庭保卫战;面对无痕姑母的沉默与无能为力。我疲惫不堪,我无力改变,我也不愿意再看了,我要逃了,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永远!反正这个家没有我依然是完整的,家里的人失去我的束缚也许会过得更好更自由。

    我独自在家中各处随意的走着,恍惚间,我看到童年的我和马子服正在花圃里起劲儿的抓着小虫子;我看到我最爱的秋千,秋千架下是我青涩无果的初恋,是我魂牵梦绕的热恋,是我深陷而无力自拔的苦恋;我看到祖父、父亲用宠爱而慈祥的目光望着摇头晃脑背诵古诗的我;我看到无痕姑母手持玉如意对我说,“不怕,姑母在。”;我看到越女、莫言为我跑进跑出的身影;我看到博雅二叔围着我送的围巾,消失在高大的门楼下;我看到为了我的一个小小的吩咐,忙得人仰马翻的佣人们。

    家,我的家,此去千山万水,不再回来;此去沧海桑田,不再回来;此去悠悠岁月,不再回来。我小心仔细的收藏起那些或快乐、或痛苦、或喜悦、或悲哀、或忧伤、或难忘的记忆,把它们都收藏进我的心灵仓库里。

    我一直都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私密的心灵仓库,里面珍藏着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或者刚刚入库,还闪闪的发着幽幽的光;或者很早入库,已经落满了尘埃。装着这些记忆的箱子,有的精美奢华,有的朴素无华,有的大大的、满满的一整箱,有的则是小小的、一点点的半箱,有的价值连城,有的分文不值。我选择好好的收藏这些记忆,因为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这些记忆将会是我所能拥有的全部。

    我去了看望了所有的人,并没有和他们碰面,只是远远的站在窗外,默默的瞧着,然后,再默默的走开,算是告别吧。

    现在,我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提笔写下,

    “亲爱的姑母,

    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一个遥远国度的路上。我想关于我的离开,也许早就在您的预料之中,因为您总是能睿智的看透人心。姑母,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长大,可以照顾好自己。童年时,我觉得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我,爱我,包括那些佣人们。虽然,我很小就失去了母亲,但是,祖父的爱,父亲的爱,您的爱,家里每一个亲人的爱,让我从来都没感觉自己的生活里,有任何的缺失。我很快乐,很幸福,很满足。我傻傻的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到永远、永远。

    岁月带来了成长,我从来不曾想到,长大后的我,要面对如此纷繁复杂的世界,祖父和二叔的突然辞世,突如其来的婚姻,包括马子服的突然转身离开,都让我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那段日子里,我惊慌失措,内心的惶恐和忐忑在无边无际的蔓延着,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切都会过去的。’

    后来,我出嫁了,那时候,虽然,我人不在家中,但是,家对于我依旧是温暖的,是安全的。您无法想象当我得知,我可以再次踏入这个家的大门,重新回到它的怀抱的时候,我有多么的激动,多么的幸福。当时的心情比‘安史之乱’后的归家的杜甫,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母,您一定还记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越女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我喜悦的泪水,我的狂喜,我渴望早些归来的心情,绝对不比杜甫少。

    可是,当我真的回来了,却发现家中早已经物是人非了。所有的人都不同了,可是,我却无法适应,无法了解。我觉得,我是这个家里唯一多余的人,似乎大家已经不再需要我,我的存在与否,没有人会关心了。当您把玉如意,把整个玉家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知道,您是想用这个家留住我,留住我的思想和生命。当您放任关起远接近我的时候,我也知道,您是想要留住我的心,留住我对人心的信任和爱。

    哦,姑母,我最最亲爱的姑母,谢谢您的用心良苦。其实,您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在母亲的位置上,从小,您就疼我、宠我如己出。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怎么能体会不到呢?!但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谁能料到玉珀姐用如此玉石俱碎的做法,来保护她的家庭,她的婚姻。虽然,玉珀姐死后,关起远从来没有责备过我半句,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自责,时时刻刻都在我的心里,反反复复的折磨着我,惩罚着我。这个家,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让我觉得危机四伏,无处藏身。

    我承认,我不够勇敢,不够坚强,所以,我逃了,在我无法面对,无力承担的时候,我逃了。我放心不下的是您的身体,我不在,您又要为这个家操劳了,您一定一定要注意身体啊!还有越女,请您安排她嫁了吧。如果,她不愿嫁,请为我善待她,让她呆在您的身边替我服侍您吧!我安顿好了之后,会再给您写信的。

    玲珑

    民国二十四年,八月十三日,夜。”

    正是,馨香一束情婆娑,欲浓欲淡无相宜。

    不等分别心已去,空谷幽兰影迷离。

    按照我和宫崎纯一郎的约定,他帮助我离开北平,帮助我远渡重洋去英国,作为交换条件,在我到达目的地之后,我要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他。

    公元1935年,民国二十四年,旧历乙亥年,夏夜。

    我带着一些换洗的衣服,带着足够的银两,瞒过了所有的人,走出了家门。宫崎纯一郎的车就等在巷子的尽头,按照约定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宫崎纯一郎一身白色装束,白色的丝绸小立领长袖衬衫,领口、袖口处有手工刺绣的暗花图案,熨烫得没有半点褶皱;白色的西装背带裤子,烫得平整服帖,裤线笔直;白色的小牛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光亮可鉴;只有裤子上两条背带是灰色的,带有暗纹,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