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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释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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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两位师兄,可是找在下有事?”

    净尘师兄最可爱的一点就在于:对待他不喜欢的人总是冷着一张脸,还能让你觉得很正常。又因为二人同住一间,所以他上了,苏荃就可以脓包的藏在后面了。略略施了一个道礼便低头不说话了。

    然后,便听到那个很久没有见过的桓澈真人微笑:“净尘师弟,我今日来,是找赵师妹的。”

    找心楠?

    净尘纳闷,回头瞟了一眼,却发现他家师妹躲在他后面,象只鹌鹑一样。不知就里,但肯定不是好事。所以,便甩手推开了门:“既是如此,请里面说。”

    一辆宝船要放下许多人,空间扩展术是必要的。在门外看着只是六尺宽的小屋舍,进来后,却足有十尺见方。中间一只圆形小桌,四周几只蒲盘之外,并无他物。四人各自落座后,桓澈便先说话了:“我在倾月师妹那里看到了赵师妹所做的灵屋,十分有趣。尤其是那个可以将水注喷出的设计,竟是在别外从未见过的。可以生生不息,又无须他人管理,很是便宜。我是木水双灵根的,所以这次来,便想请赵师妹帮我设计一处灵屋。我不带在外面用,只在门中使用,所以防御什么的差一些也无所谓。只是为了用功便宜,要那个喷水的东西多一些。”

    竟是很正经的要求。苏荃暗自松了半口气。可是,喷泉能方便什么水系功法么?为什么她搞不懂?

    她不说话,净尘又瞟了她一眼,便道:“不知桓澈师兄什么时候要?你也知道,引仙大会后,我们天权峰的弟子都是要到下枢城一趟的。师妹这次也会去。所以这时间上……”

    桓澈微笑:“我并不着急,三年之内齐整即可。材料什么的我并无要求,屋内分布上因我并没有灵兽,所以就不必分置灵兽屋了。炼丹炼器室也不必,只要一间摆阵室便可。屋中一切装饰尽可简单些,我并不喜欢繁复的式样。这里是订金!”说着,便推过一个灵石袋来。

    净尘接过,清点一下随即点头。然后那二人便点头告辞了。

    痛痛快快的作派,并不见一丝多余话语及暗示。让苏荃实在是大松了一口气。可那两个一号危险品才走,屋门便让净尘师兄重重关上,然后一记狠睨:“你得罪过他们?”

    苏荃赶紧摇头。却听得师兄冷哼:“你当我是傻子么?”要是没有其他原因,何必吓得鹌鹑一般?

    苏荃快吐血了:“师兄,上次……好吧!我这个功法,就是这个倒霉催的功法是从天权峰一位炼气女弟子身上得来的。这事你知道吧?”净尘想想,点头。然后便见赵师妹一副想死的表情道:“这个女弟子是这位桓澈真人从什么南陵带回来的。好象关系很近的样子。可是……”

    “她死了!”净尘师兄冷冷宣布,并道:“而且不是你杀的。你不是说,你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么?”然后,突然又顿了一下,眼睛大瞪:“难不成,你看见什么了?”

    苏荃赶紧摇头,然后又停了一会儿,咬了半天嘴唇。犹犹豫豫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内情的!净尘这下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快说,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是,我看见几个咱们门里的弟子,从她身边跑开了。而且……还从她身上收走了兵刃。”苏荃仔细计算着每一个字。好使她说的话,既是事实又绝对扯不到她的身上来。

    净尘楞柱:“你是说,那人是被同门杀了的?”

    苏荃苦恼的点头:“大概是。若是路过,没有人会在已经死的同门身上戳几刀的吧?”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净尘却认为:“这也不算什么?虽然同门相残是在门规中被严令禁止的。可是出门在外,总是会有这种事发生的。若你担心,以后他问起来,你照实说了也无不可。反正不关你的事。”

    “可是那几个人全死了!”

    什么?“全死了?”净尘惊了:“什么死了?被谁杀死的?你看见了?”

    苏荃摇头:“我之后就受伤了,默施她们过来后,我们三个因为已经采到了紫霞株,便躲在匿灵阵里休养,直到传送阵开,才出来的。再也没有挪动过地方,哪会看到谁杀人?可是我出来的时候,特别留心了一下。竟是,没有见过那八个人里面的一个!”

    这事……就果真不太寻常了!“八个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是的。”

    “那你给我说说,那八个人修为如何?”

    这……苏荃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只知道他们看上去都不小了。最高的一个大概是炼气十一阶,其余的没有大注意到。毕竟,当时他们只顾跑,我也是只顾逃。”

    “才炼气十一阶啊?最高的一个才如此,那么低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茵萃谷试练,咱们门中这次折了有四成,若是这几个不走运,全让灭了,也不是说过不过去的。”毕竟,那几个人修为不高。他们固然做了黄雀,却焉知后面没有螳螂?让全吃了也不奇怪。可是……全吃了?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这事,便有些意思了。既可以被推演成是那几个弟子不走运气,最后被人劫杀。却也可以理解成为:被杀人灭口了。而这种似是而非,却偏偏又拿不到什么证据的事,就算是杀到掌门的未来徒孙身上,谁又能说什么?没证据,一句话搞定一切!所以,净尘在好好想了三遍这件事后,对小师妹讲:“你确定你看到的只有这些?”

    “确定。”

    “那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看到的只有这些,那么以后不管是谁问起来。只要他问得急了,你照实说便是。”

    照实说?苏荃皱眉不安:“不会有问题么?”

    净尘冷笑:“什么问题?照你说的,不管是哪面的人都死了,而死人的嘴里,谁还能撬出点什么话来么?就算杀到掌门未来的徒孙身上又如何?事情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掌门若是有办法给徒孙报仇,还会拖到今天没动静?至于你嘴里的东西……想来他们也不介意,否则又怎么会在知道你拣了那女修的功法后,不严加责问?”

    对啊!苏荃一下子放心了,拍拍胸口,总算安全一半。可是:“师兄,我还是不想和天权峰的人打交道。这灵屋……”

    “快刀斩乱麻,快点完工,给了他,也就是了。”

    -

    净尘师兄说的再对没有了。苏荃为了早点摆脱和天权峰的关系,便日以继夜的开始设计图纸。本来她心绪烦乱,一时之间是想不出什么好屋子来的。却幸亏这阵子看了许多关于灵屋方面的书籍,最后将两三处适宜木水两系功法修炼的灵屋切切割割组合了组合,然后又听师兄的话,在师父与几位元婴修士瞎聊时,乖乖的过去讨要了一部水系阵法后,便一回山门就开始买材料大刀阔斧的开始干活。

    不同于前两次的灵屋设计时,只图新颖漂亮,切割雕琢更近凡间工匠的作派。这次制造灵屋时,净尘师兄便开始教她丹火融心术!

    所谓丹火融心术,便是将炼器的材料置于丹火之上,排除杂质,顺应质理,融化成汁液或者将材料软化成可塑形的硬度后再加工的一种方法。听起来似乎十分简单!但是真正上手后,却知晓其中的难度。因为天下材质众多万千,而每一种材料所需要的丹火温度都是不同的。甚至于,在与不同的材料相接的时候,所需要的温度与角度均皆不同。而这却仅仅是第一步的难度。待到你掌握了如是材料的温火掌控后,便要在意的是材质的心性属意。

    “心性属意?师兄这么说,难道是指这些材料也是有灵性的么?”

    净尘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理解成为,天下材质本是懵懂不知之物,只有通过修士祭炼锤敲,滋赋灵气后,才会渐开灵性。所以这丹火融心术,是炼器弟子最容易学的,却也是最难学的。容易学,是指它只要有专人教授,不过几月便可初步掌握。可难学却是指,这世间没有一个炼器大师敢说自己已将丹火融心术练到极致。法器法宝灵器灵宝甚至咱们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更高端的存在,都是由天下万物而造。却为何品级相差那般多?原因就在于这灵性开启之上。当一件法宝有了自己的灵性甚至开通灵智,那么它才可真正将赋加在其身上的特性、阵法、加持等物发挥到极致,甚至趋吉避害,自我修复。而只有到了那样的地步,法宝才能唤作灵器或灵宝。”

    净尘师兄这一番话说得简单明了,却深度透白。苏荃明了,便更加勤奋的将所有心力都放在练习这丹火融心术上。因这次所用的材料只有区区四五种,所以炼就起来却也费不了太多时间。更何况,净尘师兄的炼器室内引用的一脉地火竟是极好的上品火脉,操作起来便更难,却也更快了几分。所以,当下枢城会即将开启的消息在半年后,传到屋中来时,灵屋已经是大致有形。本来后绪工作还得要一两个月才能完成的,可是出行在即,净尘师兄便把后面的工作接过去了,不到半月便将灵屋祭炼妥当。甚至连面都没让师妹出,便自己交货去了。

    苏荃为此超happy,在家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款待师兄。却不想,师兄看到这些后,神色却是不见欢喜。苏荃纳闷:“师兄,我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么?”应该不会吧?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别峰的弟子吃些灵植灵肉所做的饭菜,并不影响修炼,甚至还可吸收一些灵气。但对于我们炼器师来说,这样的习性却是不好的。一来贪恋尘世容易影响心境,二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你今日吃下之物也只是未开灵智罢了。所以,以后你也不要吃这些东西了。若真的馋了,吃些灵蜜便是。其它的,便皆省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可有一点苏荃想不通:“师父也很贪吃的。”

    净尘师兄扬眉:“师父是元婴修士,你是么?”

    咔!一句话完败!

    -

    因引仙大会是在年初三月举行的,所以当下枢城会将开,各门派弟子准备出发时,已经是冬雨阴冷的寒冬时分了。苏荃本以为这次出行会象前几次那样,是大家一起乘宝船去的。却不想:竟然是单人自由行动!

    或一人出门,或两人组队,或三四五六七组成一个小团体玩郊游,什么样形式的都有,而且不只是天权峰弟子。其他峰到执事堂做登记的人也很多。为此,苏荃不太明白。净尘师兄只好解释:“这次交易会上要用的东西不只是咱们炼器的材料,还有炼丹的,摆阵的,制符的,甚至织裳造羽做法衣的材料也有。所以,去的人自然也多了。十三谷的人都有要去的。反倒是纯粹的武修去的不多。当然,也有在外游历碰到好东西,想从交易会上换一些丹药法宝的修士也会参加。”

    苏荃了了,便一道与净尘师兄在执事堂办了登记后,便出来了。

    出门时,正碰上上次见过的四师兄和五师兄,见礼过后,便见四师兄笑问:“你们两个就自己出门,也不找个相熟的武修相伴么?”

    是噢,好象净尘师兄真没找人同行!苏荃看净尘师兄,却见他淡淡讲:“我和师妹不过是筑基修为,纵有打劫的也只找各位师兄们的麻烦,更何况我还想回家乡看望祖母,竟是不便带别人一起走了。”

    那赵师妹,就不是别人的系列里了?四师兄五师兄相视一笑,识趣退走。至于苏荃,在听到师兄要回家一趟后,也自然便不多说了。

    出得山门,一道道飞行法器便在头顶飞掠而过。其中自然有不少是用那个苏荃新做的追天御风诀的,但更多的则是用原来的。为此,苏荃抿了抿嘴。还不等她说话时,便听净尘师兄道:“你以为三万灵石是谁都拿得出来的么?”

    不是不想要,是腰包不做主。苏荃了了,便听话的跳上了师兄放出来的一只飞行小舟上。很大流的外形,天上飞的东西里倒有三分之一的都是差不多这种款式,甚至不只是外形相象,连速度也相仿。这位师兄真是深谙‘鱼目混珠’之术啊!

    初初两天里,大家出发的方向都差不多。可行到第三天后,却是渐渐不同的。原因听净尘师兄讲,竟是因为门中弟子也多有血肉至亲生存凡间,平常修炼顾不得,如今距离大会开启还有七八天时间,除去路上三四天的功夫,竟是足够在外面办点杂事了。别人如是,他也如是。第三天头上,便将小舟偏离了原先航道,直冲东方而去了。大约在天际飞了有大半天的功夫,天色将暗时,便将小舟停在了一处城廓之外的密林里。

    收起小舟,从储物袋掏了一身……挺漂亮的女式裙裳出来。看样子就是上次在引仙大会上买的!苏荃十分无语,却也只好换上。然后,净尘师兄便将两张隐形符拍在了二人身上。趁着城门关闭之时,进入了这座中等城廓。

    他似对这里极熟,进来之后并不见茫然。左转右拐了一番后,最后,停在了一处挂着〈罗宅〉的院门门口。三声门环拍响,有家奴出来应门。可是开门之后却是见外面空无一人,先是一楞,然后便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问:“太夫人可在?”

    家奴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侧身让出道路后,又赶紧将院门关上。然后一回身时,便见一对仙风缭绕的男女站在身后。其中男子模样竟是活脱脱的和祠堂里挂着的孙少爷的模样一样。赶紧行礼回答:“太夫人在后园休养。”

    然后,眼闪一晃,再抬头时,哪里还见孙少爷的人影?

    至于苏荃,更是因为手被师兄拉着,所以他到哪里,她就到哪里。一路穿堂过廊,看过了无数男女后,终于抵达了后宅正院。

    嗝!

    〈释晖堂〉?

    苏荃看着廊下三个大字,突然之间感觉很不舒服。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然后,便听得屋内一阵剧烈的咳嗽。刚想抬步进去,却不知为何,又停下了。便听得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哑的讲:“太祖母已经到年纪了,你不必为我伤心。修真之人理应看淡生死。想我昔年,一个人送走你祖父祖母,你父亲母亲,不也就那么过来了?更何况,我这也算是寿终正寝,又有你如此聪慧懂事的曾孙送行,又有何遗憾?所以,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下枢城会还有五日了,你自去做你的便是。想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几个月。到时,你回来为我送行也就是了。”

    原来庆大娘竟是已经不久人世了。

    苏荃一缩脖子,便更不敢再多说一字。直到次日清晨,才和师兄一道出发。

    而这次,路上再没有耽搁。三日后,便到了传说中的下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