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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1《豫章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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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汉是第一个辞赋的鼎盛时期,其时出现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大人赋》、《上林赋》、《长门赋》,贾谊的《鵩鸟赋》和《吊屈原赋》,扬雄的《长杨赋》和《甘泉赋》,还有班固的《两都赋》,这些辞赋全都成了千古名篇。

    魏晋以降,辞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也有了很大程度的变革,大量抒情短赋在这个时期出现。比较著名的有陈琳的《神女赋》和《武军赋》,有王粲的《登楼赋》、祢衡的《鹦鹉赋》等等。

    永嘉前后,因为经历两次南渡的缘故,这段时期涌现出了大量的山水诗文以及山水辞赋,其中的名家有张华、张翰、潘岳、陆机、陆云、傅玄、傅咸、左思、向秀等数十人之多,可以说杰出的山水赋家基本都集中在这个时代。

    而永和年到淝水之战这段时间,有辞赋作品的也就孙绰、葛洪、王羲之、谢万、王彪之等寥寥数人而已。

    最近二十年来,除了殷中堪做了《游园赋》和《将离赋》之外,再没听说有第二个人能做出让人竞相传颂的辞赋名篇了。

    所以众人此刻听说范二要做辞赋,很理所当然地就以为,他这是为了压过陶渊明和谢灵运而做出的错误选择,这明显就是哗众取宠和自不量力!

    就连刚才对范二有着亏欠的忠厚长者范宣子,此刻都以为范二的功利性太强了些。

    吟诗做赋本为怡情,本为修身养性,若是加入了功利之心,这情性还怎么修怎么养?

    这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并不是处处与人争胜,也只有表现出淡泊的视名利如浮云的人,才会受到他人的尊重。

    范二现在表现出来的本色,显然是不受人待见的。

    可他又该怎么去分辨自己真的不会做诗?

    面对如今的局面,范二也只能一条道路走到黑了。

    爱咋咋滴,要死死去!

    范二感觉到自己被人误解时,却听王凝之笑了起来,“想不到安彦不但会做诗,还能做赋,咱们可得好好长长见识了。”

    这似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众人现在听来却有了别样的意味,所以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一阵虚情假意的附和。

    众人心中嘲笑的当然不是王凝之,而是此刻被围在中间的范二。

    范二只得硬着头皮,张口道,“小子忝为此次寿宴的顾问,所以刚才所做的辞赋,名为《豫章集序》,我现在就开始吧......”

    听到“豫章集序”这四个字时,王凝之顿时就想到了永和九年的兰亭雅集,以及其父所做的《兰亭集序》了。

    永和九年的山阴兰亭上,王羲之、孙绰、谢安、支道林等四十一名士曲觞流水,当时的自己还只是十余岁的少年,最聪敏的子敬竟因做不出诗而被罚酒......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四十余年了,不但是父亲,就连子遒、子敬他们都已魂归天国,当年一起参加兰亭雅集的也就只有自己了啊......

    想到永和九年的春天,王凝之竟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却听桓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做赋更比做诗难,范安彦迎难而上,岂能不以酒嘉之?而且这酒......就算是连饮三杯,亦是众望所归吧?”

    桓玄早已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了,又因为恐惧这二锅头,所以刚才并没做出诗来;但他仍然对范二能饮一斤多二锅头的说辞,一直念念不忘,此时张口也算是抓住了时机。

    听着桓玄出声,众人皆不由哑然失笑起来,终于想起了他被范二灌酒的事了。

    众人感同身受之余,纷纷对桓玄之语附和起来,范二也就理所当然成了全民公敌。

    范二对喝酒自是不惧的,否则就不会酿造这高度酒来作茧自缚了。

    他对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后,便龙行虎步地走到范宣子面前,对一旁的甘绦道,“去给我拿一只海碗。一杯一杯地喝,又怎如大碗喝酒痛快?”

    听了范二之语,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以为他是在赌气,所以也无人去计较。

    甘绦也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道理,此时虽明知不妥,又怎好出言相劝?

    范二从甘绦手上接过大海碗,又从范该手中拿过了酒坛,豪气干云将酒倒得从海碗中溢出来才肯作罢。

    他放下酒坛,端起海碗对众人道,“诸位,范逸之原本是要将这坛二锅头当做镇楼之宝的,实在是不得已之下才拿了出来。范某对此前的失当之处向诸位赔礼了,我.....我先干为敬!”

    听了范二此语,众人或多或少地低下了头来。

    想起范二和桓玄之间的龃龉,他们倒是对他将二锅头拿出来这事多了些理解,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对他高调做赋的哗众取宠的行为有任何包容。

    范二将这一番祸水东引之语撂了出去,倒也不去管效果如何,只是一仰脖子,便咕嘟咕嘟地灌起酒来。

    一大碗二锅头,将近一斤的量,只在瞬息之间便被范二消灭殆尽。

    当然,衣领里面也灌了不少进去。

    本是温文尔雅的少年,在这一刻变成了莽汉,可就算罪鲁莽的莽汉,又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地一口将这大海碗二锅头喝下去?

    范二喝完之后,先是将手中的海碗翻了过来,而后才重重放到案上,这才意犹未尽地用袖子一抹嘴角。

    众人顿时被范二这会表现出的豪气震住,再次集体失声了。

    范二那字正腔圆的洛生咏,则在这难得的安静中显得更加浑浊而厚重,“南昌故郡,豫章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随着范二这一篇改自《滕王阁序》的《豫章集序》缓缓咏出,众人的思绪很快就陷入了欲罢不能中。

    这开头的格局、用典、用词,以及排比和对偶,无不具有大家之像。

    难怪他选择难度更大的辞赋而放弃擅长的诗文,看来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啊!

    看着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期待的眼神,范二松了口气,而后又洋洋自得地将早已经做了修改的第一段其余的内容背了下来,“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王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参军顾老之懿范,襜帷暂驻。八旬寿诞,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范宣子之儒学;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前面几句大概说的是豫章郡的地理位置,简单介绍了徐孺子这个教育界的名人。

    之所以拉他这块虎皮来做大旗,而不是灌婴什么的,当然是为了引出同样是教育界的精英范宣子。

    将座中上位者、老者、名望佼佼者拉到文章中打一圈酱油,这也是新人们写文章最常用的手段了,这跟写小说的时候将读者拉进来领盒饭是一个道理。

    范二很快就将王凝之、顾恺之、范宣子和范宁这四个名望最高的人拉了进来,又不经意地将自己放到最后,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后人拿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了。

    这么一来,文章不但显得接地气,更是提高了评委们的参与度。

    评委要是不给这样的文章好评,岂非和自己过不去?

    事实上,范宣子、王凝之、顾恺之和范宁等人听了范二的开篇之后,便大概能猜知他的文章能够走得多远了;及至听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拉去打酱油,便都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

    这一篇赋,还是有点意思的嘛。

    至于陶渊明、谢灵运以及桓玄、苻宏等人,只听了他这第一段的一百多字之后,便对他的布局和谋篇的能力深深折服了。

    人家真的是有眼光有格局的,除了个别字有点违和之外,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指责的啊。

    至于这个别违和之处,当然是范二因为时间太紧迫没有改好的地方了。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或许会剽窃得更加彻底,那样就无懈可击了。

    “时维四月,序属仲夏。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批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范二吟咏至此,不得不做了长时间的停顿,关键还是他现在所做的《豫章集序》和王勃所做的《滕王阁序》在时间上有点冲突啊,人家写的是秋天之景,可现在是四月啊!

    因为有闰三月的关系,将四月当成四月五月都没关系,可总不能当成秋天吧?

    既不是秋天,那将原赋中秋天之景强行移植就太违和了,特别是下面几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两句,正是《滕王阁序》中精髓的精髓。

    若是少了这两句,范二所做之赋,与少了诗眼的诗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