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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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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玛红带着南粤军的嫡系人马启程离开济南前往边境地带去找多铎报仇。她前脚带着人一走,后脚,济南城就像是被穿山甲挖开了镇妖石的葫芦山一样,魑魅魍魉到处乱窜,妖气纵横。

    北宋熙宁年间,济南太守曾巩在大明湖北岸修筑汇波桥,疏通城区积水。到了宋金之交的金熙宗天会三年(1137年),济南又开凿小清河,将流入济南北部湖泊地带的泉水引入渤海,城区由南向北逐渐涸为平陆。那时趵突泉和大明湖已经成为闻名全国的旅游胜地。一代词人李清照便是在此写下了不少婉约派的词章。自元代以来,运河漕运大兴,济南既有运河流经,又有以盐运为主的大、小清河,除泺口码头外,西关一带也已成为盐粮货运码头。

    明朝始以济南为省会,大规模建城与兴修水利工程并举。洪武四年(1371年),济南重建城墙,在原来土城墙内外以砖石建成“高三丈二尺、阔五丈、周围十二里四十八丈”的砖石城墙,东西南北各有城门,同时挖掘了“阔五十丈、深三丈”的护城河。此时的济南已经发展成为全省最大的商业城市,铁业、盐运和丝织业尤为兴盛。明宪宗成化七年(1471年),经过疏浚的大清河与会通河(今大运河)相连接,更是极大地促进了济南城市和经济的发展。到明代中叶,济南西关作为城门外最繁华的地方,船舶货运来往、作坊云集、商铺林立,也出现了以铁具作坊集中、尤以制剪子闻名而著称的“剪子巷”,因制梳子而闻名的“篦子巷”等独具特色的商业街。

    剪子巷是一条南北向的巷子,它位于西门外路南,北起自估衣市街,南止于花墙子街,街巷东西两侧分别与盛唐巷、五路狮子口以及大、小板桥街相连。街长214米,宽约4—7米。由于巷子北段大多为经营剪刀、车马配件的铁器店,其中尤以制作剪子闻名,老济南们故而给它起了一个带有浓重行业特色的名字———剪子巷。

    因为毗邻大明湖的缘故,剪子巷附近也形成了一个非富即贵的住宅区,颇有几分长安城南的味道,出来进去的,轿马车辆络绎不绝。

    在剪子巷口,路西的一座宅院门前,五级台阶上,十几名亲兵腆胸迭肚的站立在门口。灯火映射下,显得脸上的横肉发散着油光。台阶下,拴马桩上,十几匹膘满肉肥毛色油亮的战马被人精心的照顾着,加了鸡蛋、炒黄豆的上好草料被马儿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唉!这个年月,生孩子的娘儿们都不一定能吃到鸡蛋,马却能吃得到。真是乱世年间,人命不值钱啊!”马夫小山子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时的趁着灯火摇曳的黑影,把一把炒的喷香的黄豆塞进口袋里,从熟练的动作上看,他干这个勾当已经时间不短了。

    “山子!你在那磨蹭什么呢?这是吴大人的坐骑,你得好好伺候着!要是有了什么闪失,小心章大人给你熟了皮子!”

    亲兵甲长在台阶上门洞里吼了小山子一句。

    他口中的章大人,便是这座宅院的主人,济南警备旅旅长章陵虎。而这些马匹的主人,则是长清警备旅旅长吴奉先。

    此时,这位吴旅长正在后院的花厅之中同章陵虎言谈甚欢。

    “这济南府就是济南府!比我那长清县城强多了!”吴奉先大加赞赏了一番泉城的美景,对章陵虎的这座宅院也是赞叹不已。

    “世人皆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虽然咱们这济南府不敢同那苏杭相比,却也是人杰地灵之地。论起这水乡景色,不啻于那苏杭之地。”章陵虎得意的在同袍面前炫耀了一下。

    “别的地方不咱不知道,可是这剪子巷却是风水宝地。论天旱天雨,这条街总是积水盈寸,路人都得自两旁骑楼下绕道而行。当初我刚刚搬到这里时,曾命人在剪子胡同加铺一层三寸厚的石板,怪的是三寸的石板铺上了,水却依然漫出一寸多。这石板下的泉水,夏季凉透心扉,可冰水果;冬季蒸汽迷濛,有如温泉。掀开石板,水中密密长满绿如青苔的长水草,成群的青草鱼悠游其间,其肉既鲜且嫩,毫无腥气,其外观与外面的鲤鱼、草鱼类似。”

    (这段话不是作者杜撰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已故台湾著名美食家、散文家唐鲁孙先生的《济南的泉水和鱼》一文。上面的描写就出自该文,有意见的话去找唐先生。)

    这话未免太过于夸张了吧?吴奉先一脸的“你把我当土鳖也不能这样对待吧?”

    章陵虎有意在土鳖吴奉先面前进一步的炫耀,招招手唤过两名亲兵。“今天吴旅长来咱们府上作客,你们去弄两条鱼来,就在此处烹调。”

    “是!”两名亲兵只管在吴奉先面前掀起了两块石板。水汽蒸腾之中,只听得其中泉水淙淙而响,一名亲兵垂手一捞,手中网抄之中便是两条欢蹦活跳的青色鲤鱼。这一幕,顿时令吴奉先瞠目结舌。

    “哼!你个土鳖!”章陵虎很是得意的欣赏着吴奉先脸上的神情。

    “去将先生请来,说我和吴旅长在这里,请他过来饮酒。”章陵虎吩咐一声,亲兵转身离去。

    吴奉先却没有意识到这点,只管看着厨子在院子里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两尾鲜鱼。

    片刻,脚步声响,两位衣冠楚楚的士人出现在了章陵虎和吴奉先面前。

    “两位大人,好雅兴啊!”

    来人吴奉先也有些眼熟,在场面上应酬时也见过几次,一位是曲阜孔家的,另一位则是邹县孟家的。都是最近这段时间在济南城中颇为活跃,很是在交际场上出风头的人物。

    “二位先生请坐。”

    热得极透的黄酒,几样小菜,四人对面而坐。

    “文章兄,这是青鱼,不是红鱼。请只管放心食用。”所谓的文章兄,是章陵虎称呼孔家来人的,具体此人唤作什么,只怕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这句话,其实倒也不是白说,章陵虎说完之后,文章兄才放心大胆的下了筷子。

    孔家的人不吃鲤鱼,甚至是不能叫鲤鱼。这是一个在山东、河南等地尽人皆知的事。因为,孔子的长子便是名唤孔鲤。子凭父贵,孔鲤继孔子之后被尊为二世祖。为了避开他的名讳,孔府祭奠时从不供奉鲤鱼。不但不供奉,而且还将鲤鱼称为红鱼。红鱼的叫法一直沿袭至今,如果不信,请到河南花园口、中牟县的黄河边、集巿上问一问,到曲阜的饭馆里菜市场上打听一下,不论打鱼的、卖鱼的买鱼的都会将鲤鱼叫红鱼。不但是不能叫鲤鱼,曲阜就算是在过年攒供菜时,所有百姓都可用鲤鱼,独有孔姓人家不能用,原因是孔氏二世祖名孔鲤,不仅不能用鲤祭祖,连鲤鱼的名字也因避祖讳而改称“红鱼”,曲阜人也都因此称鲤鱼作“红鱼”了。

    说起这位孔鲤来,其人倒是资质平平。不过,通过他,咱们倒是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他老爹的人品性格。

    著名的七十二贤人之一,颜回年纪轻轻的故去了,孔子伤心欲绝,论语中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什么意思呢?孔子曰,这是老天要让我死啊!痛心疾首的表现,可以看得出老师和弟子之间的感情了吧?别着急,论语里还有记载呢!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啥意思呢?颜回,也就是颜渊死了,颜回的父亲,同样是孔子门下弟子的颜路请求孔子卖了车子(给颜渊)买椁。孔子说:“有没有才能也各说说自己的儿子,要是孔鲤死了,有棺而无椁,我也不步行给他买椁。后面还有一句,写的是孔子说依据礼法士大夫出门都是要坐车的,他不能为了这个事让自己没有车坐。

    嘿嘿!如此的父亲,如此的老师。

    文章兄倒是颇为豪放,箸落如雨,酒到杯干。很快便和吴奉先相处的十分热络。

    “三位,这鱼如何?”章陵虎见众人吃得一时口滑,作为主人不无得色的开口询问。

    “此鱼的味道确实不错。只可惜,不过是青鱼。修炼的时间、品位不够,若是想要成为能够一飞冲天化龙而去的鲤鱼,却也是要有一番苦修的。”孟家的人半晌只管含笑应对,喝酒吃鱼,却不料突然间放出来了如此颇有深意的几句话。

    鲤鱼跳龙门,语出《辛氏三秦记》:“河津一名龙门,禹凿山开门,阔一里馀,黄河自中流下,而岸不通车马。每逢春之际,有黄鲤鱼逆流而上,得过者便化为龙。”在《埤雅?释鱼》记载:“俗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鲤鱼跳龙门,跳过去了,鲤鱼就化身为龙。这个说法或是借喻,吴奉先自然也是懂得的。但是,孟先生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他却是不得不防。饶是他心中雪亮,也得要装出一副猪头像来。

    “好了,老吴,这里没有外人!我姓章的问你一句,你是愿意一辈子在李家的门下甘心做一个被人呼来唤去的走狗,还是愿意因势利导,腾云驾雾的而化作一条蛟龙?”

    没等他施展出充分的演技,章陵虎便打断了他的表演。

    “正是如此!吴将军,这盘子里是青鱼,可是,如果要是到了黄河里,这便是一条金翅金鳞的大红鱼,风云际会之时,腾风而起,化龙而去也未可知啊!”孔家的使者文章兄阴测测的抛出了一句。

    到了这个档口,吴奉先再也不能装了,索性便将那副痴傻呆苶的模样丢到了九霄云外。

    “如文章先生所说,吴某眼下这个旅长便是一条别人盘子里的青鱼,但是,某家愚钝,如何才能身处黄河之中,变成一条可以化龙的大鲤鱼?试问,黄河在那里?某家又如何能够身处其中?”

    三人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面二人的眼神里读懂了他们的意思。已经到了九转丹成的那一刹那,必须要跟眼前这个姓吴的家伙交出实底了!

    他所谓的黄河、如何身处其中,无非就是要了解清楚章陵虎和孔孟两家的实底,条件。只要条件合适,他是肯定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投身其中的。

    “山东为李贼父子苦之久矣!”文章兄到底是圣人苗裔,上来一开口便给定了一个很好、站位很高的调子。一下子就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李守汉、李华宇父子摆在了被告席上。

    “自从李家父子凭借些微末功劳,窃据高位,一手把控了这齐鲁大地以来,其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齐鲁大地上百姓血泪成河!”孟家先生也是义愤填膺的神情。本来嘛!德王一家被锁进了高墙,他们家的土地田庄都归了李家,咱们也不是不能答应,可是,你们搞神马新政?在山东、登莱各地推行神马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什么火耗归公,什么推行新的钱粮制度。这让咱们怎么去鱼肉百姓,大发横财?更有甚者,你们在登莱推行田庄制度,搞什么屯田兵制度,这样一来,不但各地的流民趋之若鹜,就连咱们孔孟两家那些也算是久为文章教化的佃户奴才也纷纷逃走。到登莱地区和东营等处去种那些棉花。虽然说“无君子莫治野人”,这些粗鄙不堪的卑贱之人不思多年恩养之德逃走了,可是“无野人莫养君子”,没有了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又有谁种地打粮上交租子服各种劳役的伺候咱们来?

    “李贼父子苦害山东,弄得天怒人怨。幸而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李贼倚仗兵势强劲,到处横行,辱没斯文,有辱圣人之道。如今,他的贼子也死于大清兵之手。正可谓是大快人心!”

    “如今,李华宇已死,他那个蛮夷泼妇为了给他报仇,已经倾巢出动,点起全部贼兵出省报仇。济南城中空虚,正是我辈兴兵起而卫我圣人之道之大好时机!”

    孔家的文章兄与孟家先生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对李守汉父子大加伐垯,为起兵切断鹿玛红的后路寻找着理由,但是,吴奉先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如今,我等已经联络了各方忠义之士,投袂而起,兴兵讨贼。也让李贼父子看看,方今之宇内,究竟谁家之天下!只要吴将军与章将军在济南首先发难,学生可以保证,曲阜、邹县、德州、兖州,举凡山东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势必是忠义之士望风而动,起来响应!到那时,鹿玛红这个蛮子婆娘,北面有大清的数十万精锐铁骑与其对峙,南面是各地忠义士民大兴义兵,她区区一个妇人,又有何德能能够应对?势必要跟着她那死鬼丈夫而去!到那时,我们便与大清义师合兵一处,南下讨贼!”

    章陵虎的话,倒是有些干货,让吴奉先听得很入神,也不再玩弄手中的酒杯了。

    “章兄,咱老吴是个粗人,如你所说,有如此多的忠义之士在济南,到底有多少人马?这许多的人马又以何名义行事?各部兵马归谁节制?粮饷何处筹措?”

    “哼!果然是粗鄙之人!哪里懂得忠孝节义的圣人大道?满脑子的都是功名利禄,升官发财!”虽然文章兄对吴奉先的表现很是不屑,但是,同方才的任凭你是如何的摇唇鼓舌我自岿然不动比较起来,吴奉先此时问到了这些技术性问题,说明一点,吴奉先已经动心了!

    章陵虎、文章兄、孟家先生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缓缓的点点头。文章兄的一名从人转身而去。片刻之后,两个黄绫子包裹和一个拜匣被他捧来。

    “此乃山东士民百姓泣血而成的山东讨贼军正副元帅印信。请二位将军收起。拜匣之中乃是各地百姓募集的五十万元军饷。请二位将军犒赏将士使用。”

    那黄金铸造而成的讨贼军元帅印信,章陵虎早就把玩过多时了,但是,为了今天的戏码能够达到预计效果,他还是做出了一副要请吴奉先担当大任的姿态来。

    吴奉先却也是推辞不受,表示愿意追随章陵虎与衮衮诸公的骥尾行事,一番彼此间虚情假意的客套后,在文章兄的拍板下,决定命人连夜改铸印信,称为左元帅与右元帅。“两位将军并立,发号施令,号召四方便是!”

    次日下午,日落时分,突然济南城内外一声炮响,早已埋伏在济南城西门外的吴奉先所部长清警备旅率先发难,夺取城门。而章陵虎则是在城中发兵,大肆搜捕。凡是南粤军留守人员,一律就地处决。

    入夜,在血污遍地的铁公祠前,济南城各界官绅大佬齐聚一堂,正式拜章陵虎、吴奉先二人为山东讨贼军左右元帅。并明发檄文,号召各方起而讨伐李守汉父子,以卫我儒教,卫我圣人之道。

    檄文开篇第一句话便是“天下苦李贼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