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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狩猎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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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高坐凤椅,一双清亮凤眼微挑,面上含笑,不怒自威,“起来罢,赐座。”

    季裳华谢恩起身,“谢娘娘。”她站的笔直,在皇后的迫视下宁静而对,没有任何恐慌之意,“不知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这时候有宫女将绣凳搬来,季裳华再次谢恩才落座。

    季裳华一袭浅紫色衣裙,并不华丽,衣服上不过是绣以几点玉簪花暗纹,虽然素净,但丝毫不掩姿容绝色,娇艳而娴雅,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想到这些天季裳华和宋家的斗争,宋家明显落于下风,还搭进去了宋思芙和宋家名声,原本以为这次能置她于死地,没想到却被她反戈一击!

    她早该知道这是个多么狡猾的女子!

    皇后心中暗恨,面上却笑的和煦,“不过是听闻你今日进宫,想到我们多日不见,想和你叙叙旧罢了,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呢。”

    季裳华盈盈含笑,“臣妾荣幸之至。”

    皇后笑容冰冷,声音越发柔和,她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两年都过去了,记得当初你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如今竟也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大凉最优秀的男子。”

    季裳华恭敬道,“都是陛下的恩德,臣妾感激不尽。”

    “本宫也听闻世子对你很好,好的不知让多少人嫉妒,就连陛下也听说了,还为了此事召世子入宫,你冰雪聪明,自然猜得到陛下和世子说了什么罢?”

    季裳华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仍是微笑道,“大抵是怕世子沉溺儿女情长。”

    皇后笑出声来,“是啊,明明是陛下给你们赐婚,却偏偏又不想世子对你太好,你可知这是为何?”

    季裳华垂眸静气,“臣妾愚钝,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不过臣妾想,陛下圣明,自有他的道理。”

    皇后以为季裳华故作镇定,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有数罢?陛下不过是利用你利用周家罢了,他只希望世子能和周家绑在一起,却不希望世子对你付出真心,若是有机会,他还是会除掉周家的。若真有那一天,周家消失了,你又如何自处呢?”

    季裳华眉心微动,她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挑拨离间呢,若是有一天萧承佑登上皇位,皇帝除掉周家,那么季裳华和萧承佑岂不是仇人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出嫁从夫,臣妾既嫁了世子,自然一切以他为先。”

    皇后微怔,然后上下打量她一瞬,冷笑一声,“出嫁从夫?好一个出嫁从夫。也就是说,就算皇帝将来要兔死狗烹除了周家,你也要帮着晋王世子和宋家作对了?”

    “臣妾不敢。”季裳华容色平静。

    皇后眼底一片冷冷清清,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阴谋杀人,她不是玩的得心应手吗?宋家刚回京,连续在她手上栽倒,她却能置身事外,她做的真好啊。

    皇后哂笑一声,“世子妃何必谦虚,你的本事本宫还是见识过的,毕竟我们也曾经是盟友。”

    季裳华但笑不语,眉眼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皇帝看她一眼,继续道,“说起来,本宫还未谢过你,是你帮本宫除掉了宁家,只不过你终究是周家人,如今又是萧承佑的世子妃,我们从盟友变成敌人,本宫还真是惋惜呢。”

    季裳华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是,臣妾回想起这两年发生的事,也觉得颇为遗憾,只不过世事难料,还是安心接受为好。”

    即便是仇人,皇后也对这个小女子有了些欣赏,她叹息一声,“宠辱不惊,世子妃好本事。”

    “娘娘过誉了。”

    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她面前,气度雍容,如一枝盛世牡丹,“如今宋家已然落于你下风,你还要做什么?是真的要扶持他坐上那个位置吗?”

    季裳华眸光一闪,如流星划过,她声音平淡,“娘娘此言臣妾听不懂,臣妾从未有他想,只想顺其自然,安稳度日……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臣妾从不会主动害人。”

    一切都是宋家挑衅在先,她不过是稍加回敬罢了。

    皇后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轻嗤一声,“本宫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了,看来不管周家下场如何,你都要帮着陛下了?”

    季裳华目光淡然,毫无畏惧,与她对视,“敢问娘娘,臣妾什么都不做,娘娘就会放了周家吗?”周宋两家分庭抗礼,如今又和晋王府联姻,关键萧承佑还是皇帝心心念念的儿子,宋家不死,死的就是周家,就算帮着皇帝对付宋家是与虎谋皮,也总比和皇后合作好。

    皇后自以为季裳华在乎周家,要挑拨离间,企图让季裳华对萧承佑产生隔阂,不让她帮着萧承佑登上皇位,却不知,萧承佑从来都无心于皇位。

    皇后笑容冷淡,“本宫说了,我们曾经也是盟友,既然是盟友,看在你的面子上,周家人可以不必死,而陛下就不一定了。”

    季裳华不以为意,“多谢娘娘好意了。”

    这就是不答应了。

    皇后笑笑,像是在意料之中并不生气。突然转了话头,“你嫁进晋王府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我想陛下会很着急的。不过——”她瞧了季裳华一眼,“陛下此人,心思难测,还是小心些为好,就算有了孩子,也要小心。”

    季裳华犹疑,“娘娘这话臣妾听不懂了。”

    皇后摆摆手,“无事,本宫不过是随意嘱咐你几句,若有什么疑问,不若去问问你姨母。”

    季裳华心中疑窦又生,但又怕是皇后的圈套,笑吟吟道。“是。”

    皇后笑道,“你的确聪明,但不要太得意,千万要小心才是,否则犯了错就不好了。”

    季裳华目光微凝,旋即笑了,“是,多谢娘娘提醒。”

    皇后挥挥手,吩咐宫女道,“送世子妃出去罢。”

    季裳华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季裳华刚出了兴庆宫,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正是太子。

    “你都听见了?”皇后收敛了笑意,面上一片冷酷,太子看了便噤若寒蝉。

    “是……”太子喏喏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后冷笑一声,“看来,她现在对萧承佑死心塌地了。”

    太子战战兢兢,“母后,父皇真的要将皇位传给萧承佑吗?”

    皇后瞥他一眼,不经意间流露出愤恨,“你说呢?皇帝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太子又惊又怒,“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他要除掉我!”

    “儿子?你瞧瞧这宫里,他真正将谁当成过亲生儿子,就连以前颇为得宠的萧承泽,也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罢了,至于六皇子十皇子等人更不必提,有哪一个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六皇子倒是个聪明的,竟然敢造反,还带走了七皇子和十皇子,这样也免得你父皇将来杀了他们。”

    听皇后的意思,皇帝是要杀了所有的儿子为萧承佑铺路,太子面露震惊,“虎毒不食子,父皇也太……”狠毒了。

    皇后怒极反笑,“是啊,在他眼中,除了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他还在乎哪个儿子呢?六皇子的母妃死的那么惨烈,都没能换回他的一点良知。”

    宋家是个有野心的,想利用太子控制朝堂,但大渝公主着实是无辜,利用了公主又颠覆了她的国家,论起过河拆桥,谁能比得上当今陛下呢?

    太子想不到许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母后……儿臣该怎么办?父皇何时会杀了儿臣?”

    皇后无奈摇头,“还没有死到临头呢,就吓成这个样子!你那次宴会上给萧承佑赐舞姬的胆子哪里去了!”

    “可是……”太子素日仗着身份胆子很大,可一到了皇后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见到皇帝更是怕的要死。

    “放心罢,只要宋家在一天,他就不敢废了你,若是周家和萧承佑联手出兵对付宋家,也只会两败俱伤,到那时候,若是南昭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皇后冷冷道。

    太子听到自己暂时死不了,松了口气,“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侧目看他一眼,目光有讥诮之意,“只要你不给本宫拖后腿,你就会好好活着。”

    太子面上窘迫,“是……”

    皇后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身心疲惫,耐着性子道,“你是太子,什么时候能学聪明点!你都多大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子,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学的什么,每日只知道扎在女人堆里,就算没了季芳华你也一样不长进!”

    虽然她想的是将来太子登位由她控制朝堂,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样愚笨她仍是气恼。

    太子不能狡辩,只能认错,“是……儿臣知错。”

    皇后气笑了,一甩袖子转过身,“只是知错又有何用?再过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狩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太子六艺都学过,骑射功夫单独看还算不错,和其他皇室宗亲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是一和萧承佑相比就不够瞧了,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皇子,无人让着他,在萧承佑面前他更是相形见绌。

    太子迅速涨红了脸,“儿臣会加紧时间练习……”

    皇后冷声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到了猎场该做什么?”皇后面上的笑意意味深长,“猎场之上虽不是生死搏斗,但也是危险之地,每年都有许多人意外死去,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太子恍然大悟,“母后,您是说……”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皇后挑挑眉,“你觉得,该如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皇后叹了口气,“罢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罢。”

    太子面上难堪,“是。”难道他真的如此蠢笨吗?母后看起来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

    *

    季裳华来到长春宫,还未到门口,就遇到了顾太医。

    “顾太医,您又来给姨母诊脉?”

    不知怎么,今日顾太医脸色有些不好,精神不振的样子,走起路来有些脚步虚浮,看起来倒像是生病了。

    顾太医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从季裳华身边略过,这使季裳华又起了三分兴趣,又唤了一声,“顾太医。”

    顾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她。

    季裳华笑容轻盈,“顾太医来给姨母诊脉?”

    沉默了一会,他点点头。

    刚要离去,就听季裳华继续道,“太医今日身体不适?”

    顾太医想否认,可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只能道,“是。”

    季裳华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神情,笑道,“太医生着病还来给姨母请脉,不愧是医者仁心,裳华佩服。”想了想,她语气略带试探,“我看太医病情并不轻,不知道太医可为自己诊治了?”

    顾太医仍是神色冷漠,“医者不自医。”

    季裳华了然,“医者不自医……不知道谁能有幸为顾太医诊治呢?毕竟这世上也找不到比顾太医医术还高明的人了。”

    顾太医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淡淡道,“多谢世子妃关心,我并无大碍。”

    季裳华也不多问,“世子受伤,多亏了太医,世子才能安然无恙,裳华真是感激不尽。还有云雁,现下身体彻底好了,这都是顾太医的功劳。”

    顾太医神情微滞,然后仍旧是语气漠然,“这是我应尽之责。”

    语罢,就不再逗留,大步离开。

    季裳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身体微微晃动,虽然他竭力压制了。

    明明病得不轻,还不承认,不但如此,还坚持去长春宫请脉,真是一天不落,连病重都不能阻止他。

    想到她方才提起云雁和萧承佑时他的眼神,季裳华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飞走了……

    季裳华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去了长春宫。

    进了宫中,季裳华微笑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周贵妃连忙道,“快起来吧。”她面上微微急切,“我听闻你刚入宫就被皇后召过去了?”

    季裳华扶着她落座,目光平和,“是。”

    周贵妃看她很是平静,莫名松了口气,“她没有为难你罢?”

    季裳华盈盈一笑,“姨母放心,皇后没有为难我,不过是和我说了几句话罢了。”

    周贵妃摇头笑了,“你不必宽慰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总之她没那么好心请你叙旧。”

    季裳华笑容更深,周贵妃虽然不争不抢,但也是心思通透,她也不隐瞒了,直接道,“皇后是要警告我呢。”说着,就将方才和皇后的对话叙述了一遍。

    周贵妃定了定神,慢慢道,“她的话半真半假,不必理会。”

    那就是有真实的部分了。

    季裳华想到了皇后所说的孩子,思虑着是不是问一问周贵妃,就听到周贵妃道,“转眼你出嫁这么久了,可想过孩子的事情?”

    季裳华微怔,然后微笑道,“顾太医说我身体无恙,想必缘分未到罢。”

    周贵妃笑容优雅如兰,宁静淡然,她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随缘就好。”

    季裳华想到周贵妃小产的事情,欲言又止。

    周贵妃看上去豁达,实际上想到自己未能有个孩子也会遗憾罢?

    周贵妃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笑容变得浅淡,神思好像飘远了,她徐徐道,“曾经,我也是有机会做母亲的。”

    季裳华心中一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周贵妃笑容有几分落寞,“裳华可知我当年小产的原因?”

    季裳华摇首,“只听说是一个妃嫔害了您……”不过,她想,谁敢明目张胆的谋害出身辅国公府的周贵妃,很可能真正凶手另有其人?

    可就算如此,最终处置的不过是一个妃嫔罢了……

    周贵妃回忆起往昔,神色惆怅,“当年,我明知道宫女给我的安胎里有堕胎药,我还是喝了下去。”

    季裳华更加震惊,周贵妃在说什么,她说她什么都知道!“那为何姨母还要喝下去?难道是皇后?”

    不,不对。季裳华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当初宋家势大,但周家也不是好惹的,皇后还没有嚣张到敢直接下堕胎药的地步。

    她蹙眉沉思,觉得心下微沉,缓缓抬眸看向周贵妃。

    周贵妃笑了笑,“你猜的不错。我既然猜到了陛下的用意,又怎么能不照做呢?是以,我便喝下了,不幸小产,最后查出来时是刘嫔收买了我宫里的人在安胎药里下了药,刘嫔宫中所有人都被赐死。但我从那次小产便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了。”

    季裳华觉得一颗心沉重了许多,过了好久才找回了声音,“陛下这么做实在是让人心惊。”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容不下。

    周贵妃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隐隐有些沉痛,“我遗憾,可我不后悔。陛下只赐我一碗堕胎药已经很仁慈了,宁惠妃的儿子生下来了,而且从一出生就受陛下宠爱,却也落得一个被赐死的下场,宁家也被灭族了。”

    季裳华声音干涩,“我知道,姨母这么做都是为了周家,想必大舅舅和外祖母他们都是知道的。”

    周家本就根深叶茂,势力庞大,若周家的女儿再生下皇子,皇帝只会更加忌惮周家。相反,没有儿子,周家反而更安全。而且,皇帝明显留着周家有更大的用处,之所以选择周家,也是因为看中了周家的忠心,若是周家也像宁家那样,皇帝也不会留周家到今日,更不会要萧承佑娶季裳华。

    “陛下的性格本就如此,为了巩固权利什么都可以舍弃,区区一个孩子算什么呢?‘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不是有世子这个儿子,皇帝想到了周家还有利用之处,你觉得周家还能好好存活到现在么?”

    季裳华惊愕,“姨母,你都知道了?”

    周贵妃微笑道,“傻孩子,我就算只是个深宫妇人,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还要什么看不明白的,陛下是要逼走所有儿子,为世子铺路呢。如今留着周家,就是要坐视周家和宋家的争斗,逼得世子也参与其中,让世子登上那个位置。”

    季裳华觉得心更沉了几分,吐出一口气,“可是,他不想。”

    “但是陛下的决定谁能拒绝?再者,有世子珠玉在前,谁还配登上那个位置呢?”周贵妃轻声笑了,“所有皇室宗亲中,还能找到比世子更优秀的吗?”

    季裳华喟叹一声,“是啊,陛下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等太子完了,他要给世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周贵妃眸光一片静谧,“因为有世子在,所以周家能被陛下‘保护’,可若有一天世子登位,周家就是被削权的时候。”

    季裳华心道,依照皇帝的性格,真担心周家也会被灭族,但有萧承佑在,皇帝或许会仁慈些罢?

    她眉头微微舒展,“我明白。”

    “关于国公府婚礼那天的事……”

    季裳华正色道,“是宋家想要害我,我不过是稍加反击。”语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周贵妃。

    周贵妃一怔,然后失笑,“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人在宫中,看不到你,只是想嘱咐你一下要一切小心。”

    季裳华微笑道,“我以为姨母要责怪我鲁莽。”

    周贵妃看着旁边几案上一盆兰草,笑道,“周家和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又怎么能不应战呢?”她若有深意道,“若是周家退缩,恐怕陛下也会不高兴的。”

    无法坐收渔翁之利,皇帝自然会不高兴,皇帝是要利用周家逼的宋家走投无路啊。想必,能想办法废了太子,皇帝会更高兴。

    如今只能先对付宋家了……

    很快,就是秋狩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皇帝就会下令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一起随行,一些官员家眷也会出现在随行名单上,所以,季裳华也是要去的,当然也少不了周家和宋家。

    季裳华让人清点这次狩猎要带的东西,萧承佑来到她身边揽住她,一双眸子星光熠熠,“今天的字写完了?”

    季裳华横他一眼,“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还有心情督促她习字。

    人家都是临摹书法大家的字体,她却要练习他的字迹,传出去一定会让人笑话的。

    他的声音低哑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总会保护好你的。”

    季裳华看他如此有自信,瞪他一眼,“宋家人也不是吃素的,趁着此次狩猎,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萧承佑眸光璀璨,轻声道,“放心,会平安回来的。我已经和陛下提了,改日你就会看到画像了。”

    季裳华微惊,然后笑道,“陛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萧承佑没有说别的,只是道,“是。”

    季裳华伸手回抱住他,“难道你就不想看吗?你不想知道昭阳贵妃长什么样子,和你像不像吗?”

    萧承佑脊背一僵,抱住她的手收紧了,声音低沉,“我有你就够了。”

    “答非所问。”季裳华知道他不想提他的身世,也不勉强他了。

    萧承佑淡淡一笑,“我都安排好了,狩猎那天,云雁也一起去。”

    能将云雁添加在随行名单上,全靠萧承佑的帮助。

    季裳华点点头,笑道,“以她的性子,就算让她一个人待在王府我也是不放心的,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只不过,我没想到我还没有和你提你就全安排好了。”

    萧承佑抚摸她光滑的头发,温声道,“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想到。”

    而且,不知为何,之前季裳华对别人好他就会吃味,就连季裳华对季维之好他都会吃醋,可是对待云雁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云雁很讨人喜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所以他下意识想到依照云雁的性子,让她跟去狩猎场玩一玩也很好,而且她武功高强,一般人伤不到她。

    “谢谢。”季裳华柔声道。

    萧承佑挑挑眉,“你想怎么谢?”

    季裳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故作沉思道,“不然……我再写几张你的字?”

    ……

    三日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狩猎场。

    季裳华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这本书,秋风吹来,不经意间掀起车帘,看到外面的景象。

    每次狩猎,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再加上宫中妃嫔婢女,还有禁卫军,可以想象,队伍多庞大,季裳华坐在马车里都可以听到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的响动。

    此刻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雁南飞,青山连绵起伏,两边是广阔的农田,绿树环绕,偶尔可见细小的溪流,虽不似京都繁华,但却景色宜人,在京都总是许多算计,如今来到这里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很快,队伍就停了下来,白苏掀开帘子看了看,“世子妃,到了。”

    众人下了马车,看到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开始安营扎寨,收拾好带来的东西。

    季裳华看着高远广阔的天空,眯了眯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舒爽许多。

    这时候,就看见一个红衣人影飞奔过来,笑声若铜铃清脆,“裳华,可算见到你了。”

    是益阳郡主,她最喜欢这样的场合,此刻她穿着一袭红色骑装,脚下一双小牛皮靴子,头发也绾成了简单的发髻,手中一只流光溢彩的鞭子,她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好像都在熠熠闪光,热烈又张扬,和没出嫁前一个样。

    想必骑上马,更会变得英姿飒爽。

    季裳华心道,益阳郡主就是益阳郡主,就算嫁了人也不会收了性子,不过,她这样洒脱的生活,也令人羡慕。

    季裳华笑看着她,“我记得,我们三天前才见过的。”

    益阳郡主也不扭捏,想了想道,“之前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现在嫁了人都不能天天找你解闷了,好无聊啊。”

    季裳华菱唇微翘,“有我表哥在,你还无聊吗?”

    益阳郡主皱着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我感觉他顾及我郡主身份对我都不亲近,而且,他素日都是不在家的,晚上才回来。”

    季裳华失笑,“你大哥不也一样吗?他们有公务啊。”

    她心中叹气,周子祺到底还没有喜欢上单纯活泼的益阳郡主。可这话不能对她说。

    “也不是这个原因。”益阳郡主道,“他对我倒是百依百顺,可是,总觉得少点什么,比如……她从不唤我闺名或者封号,还是唤我郡主,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和我斗嘴了。”

    好像是去岁季裳华及笄宴之后,周子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从前益阳郡主缠着他的时候,周子祺受不了还会和她斗嘴吵架,现在两人成了亲,反而不似那时候了,明明周子琪什么都依着她,就是觉得两人关系生疏了许多。

    益阳郡主叹了口气,“而且,每次他回家,都是我在一直说,他笑着附和,好没意思,可是,他也没做错什么……”

    季裳华明白了,益阳郡主是想恩爱不疑,而周子琪给的却是相敬如宾,看起来相处融洽,却觉得少些什么。

    “郡主后悔了?”

    益阳郡主连忙摇头,“我才没有。”

    季裳华笑了,“那就好。”她安慰道,“或许是你们刚成亲的缘故,表哥他……又恪守礼数,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亲近许多了。”

    益阳郡主眼睛动了动,突然笑了,“你说的不错,我们成亲还没有半个月呢,时间久了就好了。”

    季裳华笑容很淡,她一转身就看见走来三个人,正是周子祺两兄弟和萧承佑。

    萧承佑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眉眼瞬间温柔下来,柔声道,“帐子马上就搭建好了,一路车马劳顿,等一会你去休息一下。”

    “好。”季裳华微笑道。

    益阳郡主一看到自己的夫君,立刻跑了过去,就听见周子琪道,“郡主。”

    然后两人一起到了季裳华面前。

    益阳郡主很是欢喜,拉着周子祺的手,“我好久都没有去马场骑马了,今天到了狩猎场,我们一起去骑马罢?”

    周子祺淡淡一笑,“好。”

    益阳郡主笑意更浓,“裳华,你和我们一起去罢?”

    季裳华刚要拒绝,又改口道,“也好。”

    看来,自从备嫁开始,益阳郡主真是在府上闷坏了,几乎是欣喜若狂,“我现在就去挑选马。”

    季裳华叫住了她,“你一个人怎么行呢?让逾明陪你一起去罢。”

    萧承佑望着季裳华的眼睛,顿了顿,“好。”

    益阳郡主兴高采烈,拉着萧承佑的手就跑。

    周子扬看这沉默的两人,察觉到了什么,笑道,“我到别处看看。”然后便跑开了。

    季裳华面色温柔,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就这么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周子琪却觉得她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她的眼睛很生动,就好像会说话,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最终,还是季裳华先开口,“表哥讨厌郡主?”

    周子祺一愕,随后摇头,“我怎么会讨厌她呢?她个性天真,坦率开朗,很是难得。”

    季裳华微微一笑,“可是,即便她洒脱率直,也是有心的,尤其是爱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心总是格外敏感,即便她再粗枝大叶,都能感觉到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敷衍。”

    “我并没有敷衍,我只是……”周子琪心思复杂。

    “我知道。”季裳华微笑道,“我知道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必须爱上她,我只想说,不要让她看出来你不喜欢她,我希望她一直都是这样,无忧无虑,她或许需要成长,但我不想让她变成深闺怨妇。表哥,你明白吗?”

    周子祺叹了口气,他自然是明白季裳华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还无法适应。

    季裳华看着远处的天空,笑道,“我希望表哥不要直接将她从你心中推出去,想一想,这样活泼善良,天真烂漫的女子你不喜欢吗?这个世上,这样的女子不多了,我觉得,表哥应该及时把握。”她看着远处一个红衣人影,正策马而来,一袭红衣烈烈飞扬,在天空下似飘然欲飞,一派肆意洒脱之姿,不少人都望过去,季裳华觉得,这样的益阳郡主真的很美。

    “反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何不试着了解?难不成表哥要相敬如宾过一辈子?表哥没有了解过,就不要急于否定她。”

    周子琪看着前面的红衣女子,讷讷不言。

    很快,益阳郡主策马来到了季裳华面前,及时勒马,马儿撅起前蹄,嘶鸣几声,然后站稳了。

    益阳郡主翻身下马,动作潇洒至极,随后,萧承佑也让人牵着几匹马过来了。

    季裳华笑道,“郡主一路过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呢,郡主可知你方才多么招人喜欢?”

    益阳郡主摸摸脸,一点也不谦虚,“我平日也很招人喜欢的。”

    萧承佑来到季裳华身边,“要不要看看我给你挑选的马?”

    季裳华眸光漾着水光,“好。”

    刚要过去,就看见从左方来了几个人,皆是气度不凡,容貌俊朗,尤其是为首的那个,更是剑眉朗目,器宇轩昂。

    宋南庭拱手道,“几位是要去赛马么?”

    萧承佑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吝啬开口,季裳华和益阳郡主是女眷不方便回答,只能由周子祺开口了,他同样回以一礼,“算不上赛马,不过是骑着马去散散心罢了。”

    “几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