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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

    身为朝廷官员, 母亲病逝后,赵宴平便写了一封辞官丁忧的折子。

    本朝武将可以免除丁忧只放百日丧假, 文官没有这个规矩, 宣和帝准了赵宴平的丁忧折子,并赐下五百两治丧仪金。

    赵宴平叩谢皇恩。

    有些事早在母亲病重的时候赵宴平已经计划好了,赵家的根在江南的武安县城, 母亲肯定要与父亲合葬, 正逢酷暑,一路南下带着棺木不方便, 所以赵宴平为母亲安排的是火葬。

    人活一辈子, 几十年哀愁喜乐, 最后都在一把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丧礼结束, 赵宴平带上母亲的骨灰, 正式携家人登船南下。

    京城的新宅、生意都得有人打理照料, 阿娇将郭兴、翠娘都留下了,郭兴负责看守宅子,翠娘虽然没有什么事, 可她现在是叶家的媳妇, 孩子们也都在京城, 阿娇不想让翠娘与家人一分就是三年。这次回江南守丧, 阿娇便只带了陈敬、巧娘、春竹以及女儿身边的丫鬟双桃。

    行李有很多, 主要就是一大家子主仆的衣物、赵宴平爷仨要看的书,赵宴平、赵昉还好, 孟昭再过几年也要下场考科举了, 耽误不得。

    这一通忙乱下来, 等到上了船,心里激荡的悲伤也沉淀了下去, 只剩缅怀与思念。

    六月底出发,赵家一行抵达江南时已是八月初,街头巷尾处处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

    赵宴平决定先回县城的宅子。

    十几年没住人了,老宅院子里长满了荒草,连屋顶墙头都有零零星星的几簇。

    阿娇还在车上就看到了这景象,不禁心生感慨,她十八岁跟随姑母进京,现在都三十二了,一晃十四年过去,没想到还有再回江南的这一天。

    门口到了,几辆马车相继停了下来。

    赵宴平率先跳下车。

    此时将近晌午,街上没什么大人,只有几个孩子趁家里饭菜未熟在门口玩耍。

    赵家隔壁的朱家门前也有两个孩子,两个男娃,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模样依稀能看出阿娇舅舅朱昶的影子。

    两家早就断了来往,来往的那两年也充满了各种不快,赵宴平并未多看那两个孩子,转身,先后扶了孟昭、初锦、阿娇下车,最后再将小赵昉抱了下来。

    孟昭、初锦、赵昉不约而同地看着老家破旧的木门,那门板都长青苔了,铜锁上锈迹斑斑,这样的画面,让在狮子巷住过的孟昭、初锦都震惊不已,更不用说生在吉祥胡同先帝御赐新宅的赵昉了。

    “爹,咱们家以前这么穷吗?”赵昉不敢相信地问。

    阿娇快速瞪了一眼儿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赵宴平笑了下,摸.摸儿子的头,再对孟昭道:“初锦是姑娘,不用干活儿,你们兄弟俩今日都得帮忙除草。”

    孩子们都大了,是时候教导兄弟俩吃苦了,免得一直都长在富贵窝,将来稍有不顺便承受不起。

    父亲有命,孟昭立即点头,赵昉还没有吃过苦,看着墙头绿油油的杂草,还觉得这差事应该挺好玩的。

    就在这个时候,朱家院子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谦哥儿礼哥儿,进来吃饭了。”

    两个孩子瞅瞅赵家这边,见阿娇盯着他们看,兄弟俩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扭头跑了进去。

    阿娇心情复杂地看着舅舅家的宅子。

    当年沈樱与婆母进京之前给赵宴平写过一封家书,说表哥朱时裕没熬过那场病死了。表哥死前早与董碧青和离,那两个孩子绝非表哥的骨肉,莫非是表妹朱双双招婿入赘后生的?可刚刚院里那道女声,似乎并不是朱双双的声音。

    阿娇不想舅母表妹,却想知道舅舅朱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陪你过去看看?”赵宴平见她盯着朱家门口,走过来道。

    阿娇点点头。

    孩子们先进去参观老宅了,阿娇与赵宴平来到赵家门前,不等夫妻俩叩门,里面朱昶听儿子们说赵家门前有马车,还有一位特别美丽的夫人,朱昶激动地就往外赶,等阿娇夫妻俩过来的时候,朱昶人已经在院子里了。

    阿娇记得,舅舅今年该是五十四岁,经历了当年的丧子之痛,舅舅大概会很憔悴,没想到眼前的舅舅一身细布长衫,衣冠齐整,看起来儒雅宽和,虽然发间也有了些许灰白痕迹,但精神竟然很不错。

    阿娇意外地看着舅舅。

    朱昶却不太敢认门外的外甥女,那白皙娇嫩的脸蛋,清澈如昨的杏眼,瞧着仍然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可外甥女明明都是三十出头的妇人了,京城再富贵,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

    就在这时,朱昶看到了赵宴平。

    四十岁的赵宴平比当捕头的时候瘦了白了,同样看着年轻俊朗,但他脸上的严肃与威严,一下子就让朱昶确定了他的身份。

    “阿娇,真的是你吗?”朱昶激动地问。

    阿娇点头,又哭又笑的:“多年不见,舅舅您身子可好?”

    朱昶笑道:“好好好,舅舅很好,不劳你挂念,对了,你们不在京城,怎么回来了?”

    为何回来……

    阿娇心疼地看向赵宴平。

    赵宴平已经能够平静地提及母亲的丧事了,垂眸解释道:“家母去世,我们回乡守丧。”

    朱昶笑容一僵,他与柳氏没见过几面,没什么交情,只能说些节哀劝慰的话。

    三人站在门前,堂屋里一个三十六七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系着围裙,身旁跟着刚刚那两个孩子。

    阿娇面露惊讶。

    朱昶脸色微红,低声解释道:“当年,当年你表哥病逝,你舅母深受打击,没几年也去了,她是我给你娶的新舅母,那俩孩子也都是你表弟,我给他们取名谦、礼,就希望他们谦和守礼,别再长成你表哥那样。”

    阿娇明白了,怪不得舅舅气色这么好,原来是老夫娶了少妻。

    前舅母金氏那样对她,阿娇连虚伪客套一下都没有,直接恭喜舅舅膝下又有了子嗣,远远地朝新舅母行个礼,阿娇出于好奇,打听了下表妹朱双双。

    朱昶叹道:“双双啊,我本来是想她招个赘婿的,可她不愿意,闹死恼火非要嫁出去,我也没办法,只好随了她的意。因为你舅母,县城一带没有人想娶她,我托了媒人走动,才在三十里地外为她结了一门亲。你舅母死后,她就很少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阿娇点点头,没有再问。

    朱昶想请外甥女一家来家里吃午饭,阿娇笑着拒绝了,这么多人,舅舅家里的饭菜肯定也不够吃,夫妻俩已经派了巧娘去买些熟食回来,晌午凑合一顿。

    简单地叙了旧,夫妻俩就去自家忙活了。

    一番收拾,再添置新的床被等物,忙到后半晌,这旧宅总算能重新住人了。服丧期间夫妻不能同居一屋,赵宴平就带着孟昭、赵昉住东屋,阿娇与初锦娘俩睡西屋。一共四个下人,陈敬睡一间倒座房,巧娘、春竹、双桃住一间,挤是挤了些,倒也能凑合。

    翌日,一家人去赵家祖坟安葬母亲。

    赵宴平带着孟昭,亲自在父亲的坟墓旁起了一座新坟。

    赵父、赵老太太的坟有赵家二房帮忙照料,都挺体面的,然而人活着的时候没受过二房的好,现在二房做这些面子活儿,赵宴平毫不领情,二房的人闻讯赶来想要帮忙,也被赵宴平黑着脸撵走了。

    早在妹妹丢失那年,赵宴平已经断了两家的关系,后面能兄妹团聚是妹妹命大,与二房毫无关系。

    闲人们都走了,赵宴平安葬好母亲,带着阿娇与孩子们一起给父母、祖母磕头。

    爹,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您,娘这几十年过得不容易,您别怪她改嫁,在那边好好待她吧。

    娘,儿子知道您可能更想葬在沈伯身边,可沈家的儿孙不待见您,儿子还是将您葬在父亲身边更放心,以后儿子尽量多带昭哥儿他们过来陪您。

    祖母,您都看见了,往后阿娇就是您正正经经的孙媳妇,您看可还行?不行孙子也没办法,孙子心里就装得下她一人,您要怪就怪孙子,别怨阿娇,多替阿娇祈祈福,保佑她比孙子更长寿,这是对孙子好,不然她若先走了,孙子也活不长。

    那些生离死别之苦,赵宴平真的受够了,长辈们故去他没办法,唯有善待还陪在他身边的人。

    看眼阿娇与她身旁的孩子们,赵宴平依次给爹娘祖母磕了三个头。

    母亲已经入土为安,从今以后,他会继续做个好丈夫、好父亲,竭尽所能庇佑他们平安。